中東是世界地理的十字路口,是全球文明和宗教文化的“交匯點”,是大國博弈的舞臺和“競技場”,是帝國走向衰弱甚至滅亡的“滑鐵盧”……
當然,中東也是全球油氣最為富集的地區,48.1%的石油剩余探明可采儲量和38%的天然氣可采儲量都集中在這里,這里是全球能源地緣政治沖突最為激烈的地區。
想預測或者研判2021年的中東,還得先看看2020年的中東發生了什么。2020年,中東地區遭遇嚴重新冠肺炎疫情與超低油價的雙重暴擊,IMF甚至稱中東經濟出現了半個世紀以來最嚴峻局面。與此同時,美國與伊朗的“斗法”力度不減,但伊朗繼續保持戰略耐力。還有,部分阿拉伯國家在外部壓力下選擇與以色列建交,阿以關系取得歷史性突破。
進一步說,2020年的中東地區局勢呈現“三三四”特點。第一個“三”是中東地區的三大地緣政治集團之間的關系更趨平衡,一是以沙特、埃及、阿聯酋為代表的保守遜尼派阿拉伯國家,二是以土耳其、卡塔爾、利比亞西部陣營組成的激進遜尼派國家,三是以伊朗、敘利亞和黎巴嫩真主黨、伊拉克民兵等什葉派主導的國家和勢力。第二個“三”是該地區近十年來上演的三大內戰的炮聲依舊,一是敘利亞沖突繼續在阿薩德政權與反政府勢力之間展開,二是利比亞東西陣營在2020年展開了輪番激戰,三是也門的局勢打打停停、以打為主。第三個“四”指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在2020年實現了重大突破,阿聯酋、巴林、蘇丹和摩洛哥四個國家相繼和以色列實現外交關系正常化。另外,伊朗始終是中東問題的焦點,從年初“圣城旅”總司令蘇萊曼尼在伊拉克被導彈精準打擊致死,到歲尾頂級核科學家法赫里扎德在德黑蘭市郊被機槍掃射不治而亡,這一年的伊朗可謂禍不單行。
不管怎樣,2020年總算熬過去了。2021年的中東到底會怎樣呢?恐怕依然不好過。
2021年,中東局勢最大的外部變量是美國拜登新政府上臺。可以預見的是,拜登的中東政策與特朗普會有戰術上的明顯區別,但在總體姿態和戰略層面不會有根本變化。戰略上,從奧巴馬到特朗普再到拜登,美國對中東能源的依賴程度明顯下降,對中東事務的興趣也在下降。拜登政府將在減少美國對中東的過度投入與保持對中東的主導影響力之間尋找平衡。戰術上,拜登政府將會以尋求與伊朗緩和為發力點,爭取早期政績。隨著美國伊朗的有限緩和,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關系正常化的趨勢將延續。
2021年,中東局勢最大的內部變量是油價。對于中東大多數國家而言,油價的高低意味著經濟基本面的好壞,意味著民眾失業率的高低,意味著民眾上街游行次數的多少,意味著政局動蕩的緩解與升級。而且,2021年是“阿拉伯之春”10周年,這10年來阿拉伯世界社會動蕩一直不息,2021年不排除有新的爆發。而且,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會讓所有的國家承受極大的壓力,“國民染疾、經濟受創”仍將持續。
讓我們來看看具體有代表性的國家。
伊拉克對油價依賴最高,面臨的挑戰也最為嚴峻。作為歐佩克如今第二大石油生產國,2021年,伊拉克的財政盈虧平衡油價大約是64美元/桶。伊拉克政府收入的90%依靠石油。低油價意味著政府無法承擔基本的財政開支,貨幣貶值和經濟通脹無法避免。加上政府治理不善和疫情應對的嚴重不力,經濟形勢的不斷惡化將引發更多更暴力的抗議示威活動,當下一個典型便是油區附近的武裝力量對油田生產作業區(特別是外國投資者參與的作業區)的“勒索式”襲擊和滋擾。伊拉克2021年6月將迎來新的議會選舉,現任總理卡迪米的連任尚有不確定性,長期脆弱的國家政治體制將面臨巨大壓力,而巴格達中央政府也顯得愈發難以控制伊朗所支持的什葉派民兵組織。
沙特即將面對拜登時代的“冷落”,好日子似乎到頭了。2021年,沙特的財政盈虧平衡油價大約是68美元/桶。過去四年的特朗普執政時期,是二戰以來美國和沙特兩國關系史上的又一個“蜜月期”,也是沙特在內政上的“安逸期”和外交上的“沖動期”。沙特動輒與卡塔爾等兄弟國家斷交、動輒打擊也門胡賽武裝,均是沙特王儲默罕默德﹒薩勒曼(小薩勒曼)的“偉大政績”。但面對2020年以來的超低油價,小薩勒曼不得不在其標志性的“2030年愿景計劃”中大幅削減開支,同時減少對民眾的補貼。2021年,小薩勒曼將不得不感慨“在白宮沒有強援了”。盡管沙特努力尋求與拜登政府在能源領域開展合作,但中長期來看,拜登支持綠色能源轉型對沙特而言是個沉重打擊。
阿聯酋的發展模式將繼續引領中東,將在傳統能源和能源轉型之間謀求平衡。2021年,阿聯酋的財政盈虧平衡油價大約是66美元/桶。但阿聯酋的國家轉型遙遙領先于其他阿拉伯國家,這主要得益于阿聯酋領導人及迪拜等酋長國當家人的戰略視野和開放合作的政策。除了石油這一經濟支柱產業,阿聯酋的金融服務業、港口貿易業,甚至會議會展業等,均是全球首屈一指的。再加上阿聯酋主動融入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建設,因此,在超低油價下,阿聯酋的回旋余地更大。同時,阿聯酋在能源轉型和新能源發展上也遙遙領先于其他中東國家。據稱,阿聯酋在2021年世博會后,將繼續把迪拜打造成一個“未來城市”,在這個城市將全部使用非化石能源,交通出行將實現100%的智能化。
土耳其的“張狂”仍將繼續,2021年可能會攪動東地中海地區出現更大的動蕩。過去數年,埃爾多安總統的表現更像昔日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蘇丹的風范,四處出擊、四面樹敵。2020年,土耳其和埃爾多安主動摻和的地緣政治沖突至少包括:敘利亞戰爭、利比亞代理人戰爭、納卡沖突、東地中海海域主權沖突、塞浦路斯兩國方案、美國和歐盟的制裁、移民問題、購買俄羅斯S-400導彈等。2021年,地區強國尤其是土耳其四處干預的態勢還將延續。一個重要原因在于,規制埃爾多安行為的大國領導人陸續下臺和離去,特朗普下臺了,默克爾也將很快離任,就連埃爾多安斷斷續續的支持者——俄羅斯總統普京也對這位土耳其領導人越來越失望。而目前,作為土耳其“財政支持者”的卡塔爾,隨著其和沙特關系的改善以及在海外合作委員會面臨的壓力減輕,將更加靈活地與埃爾多安保持距離。無奈之下,四面受困的埃爾多安也許在上述地緣政治問題上采取更加強硬的行動。尤其在能源問題上,可能將在東地中海地區掀起更大的風浪。
阿曼和科威特剛剛經歷國家元首的變更,2021年開啟轉型之路。2021年,阿曼和科威特的財政盈虧平衡油價大約分別109美元/桶和是66美元/桶。阿曼新任蘇丹正在推行財政改革,也對此更有信心,但轉型之路依然充滿挑戰。科威特新任埃米爾接手的是一個過于臃腫的政府部門,公務員薪資在財政預算中占比近半,而削減這些開支絕非易事。科威特精英階層正在公開探討其貨幣重新盯住美元的政策,這可能會在海灣地區觸發一系列連鎖反應。
可以看出,中東地區的油氣生產國在2020年過得頗為艱難,2021年的情況也許會更加嚴峻。
2021年于中國的中東外交而言,也許是值得期待的一年。2021年,預期會召開中阿首腦峰會,2021年也是中國與伊朗、土耳其兩國建交50周年,相應會有一些政治外交活動。加之美國伊朗關系的緩和,可能使得伊朗投資環境、伊拉克安全形勢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我國石油企業在中東的投資環境有望改善,也可能出現一些新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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