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4月25日，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也稱碳關稅）走完全部立法程序，正式通過。歐盟CBAM將于今年10月1日生效，但設置了過渡期，到2026年開始逐步實施。據此，歐盟將對碳排放水平較高的進口產品征收相應的費用。歐盟CBAM涉及氣候變化、國際貿易和地緣政治等多項全球性重大議題，對與歐盟貿易往來密切的國家，特別是作為歐盟第二大貿易伙伴的中國，或將產生較大影響。

 

 

當地時間4月25日，歐盟理事會投票通過了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標志著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走完了整個立法程序，正式通過。

 

根據歐盟CBAM法案，在貨物貿易進出口環節中，歐盟將對碳排放水平較高的進口產品征收相應的費用或碳排放配額，因而該法案也被稱作“碳關稅”。該法案目前涵蓋水泥、鋼鐵、鋁、化肥、電力和氫等領域，將于今年10月1日生效，但設置了過渡期，到2026年開始逐步實施。在過渡期結束之前，歐盟還會評估是否將碳關稅的征收范圍擴大到其他存在“碳泄漏”風險的行業。

 

 

碳邊境調節機制（CBAM）將于今年10月啟動，2023年10月1日~2025年12月31日為過渡期，2026年將正式實施，2034年全面運行。自今年10月1日起，出口企業就要開始向歐盟提供碳排放數據。

 

在過渡期內，歐盟進口商每季度向歐盟CBAM主管機構提交進口貨物含碳量信息報告，但無需繳納碳關稅。首份季度報告應于2024年4月30日前提交，內容包括進口貨物總量、直接和間接碳排放總量，以及在原產國支付的碳價。

 

從2026年起，歐盟將對世界范圍內（除冰島、挪威、列支敦士登、瑞士等部分豁免國）出口歐盟的應稅產品開征碳關稅，征收范圍覆蓋鋼鐵、水泥、鋁、化肥、電力及氫等行業，以及特定條件下的間接碳排放和部分下游產品。只有經授權的CBAM申報者才允許從歐盟以外進口貨物。申報者須向CBAM監管機構報告前一年的進口貨物總量、貨物碳排放總量，以及相應的CBAM證書數量，并扣除在國外支付的碳價。

 

 

考慮到CBAM的公平性，歐盟規定要求碳排放交易體系（EU ETS）中的免費碳排放配額將從2026年開始逐步削減，直至2034年完全取消。為保持歐盟碳市場與CBAM的一致性，CBAM將逐漸變成免費碳排放配額的替代品，CBAM的生效速度與歐盟碳市場免費碳排放配額的淘汰速度同步。

 

歐洲議會將在歐盟層面設立統一的CBAM管理機構，這將比設立27個成員國機構更加高效、透明，且運行成本更低。

 

歐洲議會希望碳關稅收入用于支持最不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制造業低碳轉型，以實現歐盟氣候目標和國際承諾。

 

 

目前，國際上和歐盟內部的行業組織對CBAM的公平性方面存在較大爭議，主要體現在兩方面：

 

一是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最惠國待遇原則提出不應該對不同國家進口的同類產品實施歧視待遇，國民待遇原則要求不應區別對待進口和國內生產的同類產品，但歐盟CBAM顯然從碳排放的角度對產品進行了“區別對待”。

 

二是根據國際氣候治理中“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要求，不同國家應按照本國的實際情況承擔不同程度的碳減排責任，但歐盟CBAM變相將歐盟境內的碳減排成本轉移給發展中國家?？梢灶A見，未來歐盟CBAM的實施仍面臨多方阻力。

 

 

歐盟將于2026年開始正式征收碳關稅，2034年免費碳配額將降為零。從長期來看，由于CBAM對有機化學品和塑料及其制品征收碳關稅，所涉貿易數量和金額較大，將對石油石化行業產生較大影響。隨著歐盟碳關稅征收范圍擴展及全球仿效，其影響可能進一步擴大。

 

歐盟CBAM正成為發達國家在氣候問題上設立國際貿易新規則的風向標。對此，應高度關注碳關稅等新的碳議題和碳規則可能對我國石油石化行業轉型發展，以及對我國實現“雙碳”目標可能造成的影響。

 

 

我國石油石化行業應順應全球和國家“雙碳”目標要求，在前期已大量開展節能和提高能效、發展清潔低碳能源和可再生能源、調整產業結構、開展低碳降碳技術研發示范、參與全國和地方碳排放權交易等工作的基礎上，進一步強化“雙碳”工作，將低碳發展與能源轉型和數字化轉型相結合，把“雙碳”戰略作為未來發展的關鍵戰略之一，制定自上而下的規劃和清晰的行動路線圖。

 

對于世界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以及我國碳達峰、碳中和相關政策和技術進展，石油石化行業應繼續密切跟蹤研究。歐盟在碳關稅設計和實施方面居于全球領先地位，應加強對CBAM政策法規的跟蹤研究，評估其對碳貿易規則和石油石化行業企業生產經營的影響，把碳關稅影響納入石油石化行業企業碳達峰、碳中和實施方案。

 

從環保合規管理、“雙碳”管理體系和制度、產業和市場布局調整、科技創新攻關、新能源新材料替代、碳減排工藝技術改造、碳成本納入項目評估、碳排放碳足跡標準與核算、低碳零碳產品和服務認證、逐步減少高碳高耗能產品生產和出口、參與碳交易市場建設等領域，石油石化行業需要全方位統籌謀劃，提早布局，為有效降低產品及服務的碳足跡提供科學可行的方案。

 

 

加強石油石化產品產供銷儲運全環節、全產業鏈、全生命周期的碳排放管理，根據石油石化企業原料供應和產品生產的實際情況，摸清碳排放情況，探索建立監測、評估和報告產品碳足跡、碳成本（包括可量化的碳稅成本）的制度體系、標準體系和數據平臺體系。這是減碳目標下優化石油石化企業決策、生產、運營、物流、服務、貿易的基礎，也是應對歐盟CBAM乃至全球性碳關稅的有效措施之一。

 

積極擴大、更新石油石化產品碳足跡數據庫，推動石油石化產品碳足跡企業標準、行業標準和國家標準的制定，進而推動石油石化產品低碳認證，有利于打造石油石化企業綠色低碳形象，進一步增強產品認可度和客戶黏性。

 

 

積極參與并推動我國石油石化行業及產品碳排放核算體系建設。加強與供應商、服務商、下游客戶、技術研發團隊、機構組織等利益相關方的合作與協作，參考借鑒國際標準，推動建立適應我國石油石化行業發展的碳排放管理體系，即從頂層設計、法律、管理、技術等多層面，建立與國際接軌的碳排放監測、報告、核查（MRV）和碳信息披露制度體系，構建我國石油石化全產業鏈全行業協同聯動機制。積極參與國家碳稅相關政策研究和制定，加快適應碳交易市場、碳稅等碳減排政策框架體系，著力推動石油石化行業綠色低碳轉型。

 

 

作為首個與氣候變化相關的貿易措施，歐盟CBAM將成為全球碳定價政策的新風向標，對全球經濟貿易秩序乃至市場話語權產生深遠影響。歐盟CBAM涉及氣候變化、國際貿易和地緣政治等多項全球性重大議題，對與歐盟貿易往來密切的國家，特別是作為歐盟第二大貿易伙伴的中國，也將產生較大影響。

 

 

歐盟統計局數據顯示，2022年，中國為歐盟第二大貿易伙伴，歐中貿易額達到8563億歐元，同比增長22.8%，其中，歐盟自華進口額為6260億歐元，同比增長32.1%。

 

CBAM涉及行業中，中國有機化學品、塑料及其制品、鋼鐵和鋁2022年對歐盟出口額分別為349.9億歐元、175.2億歐元、57.1億歐元、53.3億歐元，共占中國對歐盟出口總額的10%左右。水泥、化肥、氨等商品出口額較少，在2022年中國對歐盟出口總額中的占比不足1%。

 

從出口量看，2022年，中國鋼鐵和鋁行業對歐盟的出口量分別為359.9萬噸和95.2萬噸，而水泥和化肥行業對歐盟的出口量較小。2022年，中國有機化學品和塑料及其制品行業對歐盟的出口量分別為349.9萬噸和428.5萬噸。

 

根據我國產品碳排放數據（包括電力、運輸等）及2022年歐盟平均碳價81歐元/噸，估算2022年我國向歐盟出口產品所需繳納的碳關稅：塑料及其制品達27億歐元，有機化學品達27.5億歐元，鋼鐵產品達12.9億歐元，鋁產品達12億歐元，化肥、水泥和氨出口額低，碳關稅相對較少。

 

我國出口歐盟的石油石化產品數量較少，但總體金額不低，尤其是納入征稅范圍的有機化學品和塑料及其制品所受影響較大。

 

由于歐盟CBAM暫未考慮對成品油征稅，所以成品油出口歐盟基本不受影響。然而，歐盟此前曾將成品油納入CBAM“待討論”范圍，預計未來仍有可能對其征稅。

 

有機化學品和塑料及其制品等化工品所受影響較大。納入征稅范圍的有機化學品和塑料及其制品，從單一品種看，我國出口歐盟數量均較少，但出口額較大。如果塑料制品對歐盟出口受限，反過來必然影響我國上游原料合成樹脂需求，進而影響乙烯和煉油行業。

 

歐盟實施碳關稅政策，將會造成全球石油石化產品貿易格局加速演變。美國、英國、日本等國對歐盟出口化學品及相關產品較多。未來歐盟CBAM實施后，這些國家為避稅可能轉而加大對華出口，導致我國國內市場競爭加劇。

 

 

歐盟碳關稅若落地，將引起其他發達經濟體效仿，推出各自的碳關稅政策。

 

美國也是碳關稅的積極踐行者，一直努力建立美國碳邊境調節機制。2022年6月初，美國推出《清潔競爭法案》，將建立碳邊境調整機制作為貿易工具，激勵外國生產商進行更深層次的脫碳，并保護美國企業。該法案覆蓋25個行業，其中包括石油、天然氣、化肥、鋼鐵等高碳排放行業。

 

另外，加拿大、英國和日本也在積極觀望。日本于2020年底提出“綠色增長戰略”，明確表示考慮與其他國家合作解決碳泄漏問題。2021年8月，加拿大開始對碳關稅正式咨詢公眾意見。英國正在與歐盟就碳關稅合作展開討論，英國政府于今年3月底公布了一系列環境和能源安全政策，包括一項可能對碳密集型商品征收碳關稅的問詢。

 

 

歐盟曾針對塑料行業立法，要求到2025年，歐盟市場再生PET（聚對苯二甲酸乙二醇酯）占比不低于25%，2030年不低于30%。歐盟還曾宣布對不可回收塑料包裝按800歐元/噸征收塑料包裝稅，但從跟蹤情況看，這一項稅還未實際落地。此外，歐盟還禁止發泡聚苯乙烯等10種一次性塑料產品進入歐洲市場。

 

英國也宣布了類似政策，要求在英生產或出口英國產品塑料包裝中再生塑料含量如果低于30%，則須按300英鎊/噸向英國稅務機關繳稅。

 

據國外機構初步測算，歐盟推行塑料包裝稅后，包裝成本將上升20%~60%，產品成本隨之上升3%~8%。短期看，這些措施會推動歐盟加快塑料包裝替代，同時塑料回收率也會快速提高。長期看，這將倒逼石油石化產業，尤其是塑料相關產業加快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加大技術創新力度，加速推進產品綠色化、低碳化和高端化。

 

 

歐盟CBAM規定了兩種碳排放量抵扣情形，一是歐盟進口商可扣除進口產品在其生產國已經抵扣的碳排放額度，二是可參考歐盟同類產品企業獲得的免費碳排放額度獲得減免，然而，未來歐盟免費碳排放額度將逐步取消。

 

我國碳交易市場正處于發展初期，目前僅納入發電行業，未來有望逐步納入鋼鐵、水泥、化肥、鋁、石化等部分高碳排放行業，屆時中國出口歐盟的鋼鐵和鋁等產品將可抵扣碳價。

 

參考全球特別是歐盟碳減排政策體系的發展路徑，預計我國碳排放政策體系在頂層設計上，將逐步縮減免費碳配額比例，并設置碳排放總量上限，加速碳排放交易體系的市場化進程。

 

目前約20個國家和地區（主要集中在歐盟地區）同時采用碳市場交易和征收碳稅來降低碳排放。“雙碳”目標下，已有我國學者呼吁在碳市場基礎上加征“碳稅”，有關政策動向值得關注。

 

隨著碳排放問題全球化程度不斷加深，預計各國碳交易機制設計將趨同，各地區碳價水平和走勢也將趨于一致，呈現全球大宗商品價格波動特征。2022年，我國碳市場年度成交均價為55.3元/噸，而歐盟平均碳價為81歐元（約合人民幣617元）/噸，為我國碳價的11倍。預計2025~2030年，歐盟碳價還將上漲35%。據此推斷，我國碳排放交易價格也將呈現較快上漲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