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抵消是一種支持減碳行動的金融機制,通過向消除或減碳活動的捐款或購買,減輕碳密集型活動對環境的影響。從事碳密集型活動的個體或企業可以通過購買“碳抵消”來支持減排行動。比如,汽車租賃服務公司可以向客戶提供碳抵消,用于支付植樹費用,以減少碳足跡。
而最近一項搖搖欲墜的碳抵消計劃表明,歐洲企業界最喜愛的“氣候解決方案”又出現了新問題。
殼牌公司首席執行官魏斯旺悄然終止全球最大的企業碳抵消開發計劃,這項碳抵消計劃是指抵消二氧化碳排放對氣候變暖影響的環保項目。
通常來說,參與碳抵消機制的項目可分為兩種:①采用替代化石能源等方式實現的碳減排,如風電、光伏、垃圾焚燒等可再生能源項目;②通過吸收大氣中的二氧化碳達到減排效果,如林業碳匯、碳捕獲利用與封存技術(CCUS)等。
歐洲石油巨頭殼牌公司在6月舉行的投資者活動中,首席執行官魏斯旺制定了最新戰略,包括削減成本,加倍重視石油和天然氣等利潤驅動主營業務。
同樣值得關注的是,他沒有提及公司之前承諾的每年斥資1億美元建立碳信用額,這是殼牌公司到2050年實現零碳排放承諾的一部分。
2023年3月9日,殼牌公司首席執行官魏斯旺在休斯頓的一次會議上
殼牌公司證實,碳抵消項目的目標已取消,同時取消的還有到本年代末(2030年)每年從利用樹木、草或其他自然資源固碳的項目中獲得高達1.2億個碳信用額的計劃,其中許多項目將由殼牌公司自行開發,這將占公司碳排放量的10%左右。殼牌尚未公布任何新的碳抵消開發目標,也未說明現在計劃如何履行未來的氣候承諾。
這既反映了魏斯旺對殼牌大部分利潤來自石油和天然氣業務的重新承諾,也承認之前的碳抵消目標根本無法實現。在過去兩年中,殼牌幾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從西非到巴西亞馬遜,再到澳大利亞農田,殼牌斥資9500萬美元(不到最初預算的一半)建設或投資了一系列碳項目。這些項目幾乎沒有產生任何補償,殼牌也很難找到符合其質量標準的項目。
對于許多大公司來說,碳抵消已經成為一種重要的“氣候解決方案”,盡管這種方案飽受爭議。據彭博新能源財經估計,目前總額約為20億美元的自愿碳減排市場到2037年將增長到9500億美元。
“好”和“多”難以兼得
到目前為止,大部分批評都集中在質量上。調查發現,許多公司的碳抵消并不能帶來他們所承諾的環境效益。殼牌公司憑借嚴格的要求、雄厚的資金和一個多世紀的工程專業知識,著手解決這一問題,并很快認識到,注重質量會限制數量供應。碳抵消可以有好的抵消,也可以有多的抵消,但不能兩者兼得。
碳市場觀察組織的碳政策官員吉爾斯·杜弗拉斯內(Giles Dufrasne)說:“高質量的抵消額度很難形成規模。‘質量和數量’這兩股力量相互抵觸。”
2021年5月,荷蘭海牙法院命令殼牌公司比原計劃更快、更狠地減少碳排放量,環保人士在慶祝
弗洛拉·吉(Flora Ji)是一名在殼牌工作了17年的資深員工,自2021年以來一直負責公司的“基于自然解決方案”業務。在殼牌CEO魏斯旺取消每年1.2億碳抵消量的官方目標之前,她在接受采訪時說,“每個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巨大的數字,是一個遙不可及的目標。與此同時,碳市場還沒有迅速擴大到足以滿足不斷增長的需求,沒有達到我們預期的那種巨大的指數級增長。”
在魏斯旺宣布公司的新方向后,吉個人拒絕回答進一步的問題。殼牌公司官方發言人指出:“碳信用額需求的增長應與質量需求相匹配。”并接著說,“我們不同意國際上對碳信用額數量的需求與項目開發商達到質量標準的能力之間存在不匹配的說法。”
殼牌建立一個強大的碳抵消管道的靈感來自大自然保護協會(Nature Conservancy)2017年發表的一篇論文。該環保組織也開發和銷售碳抵消額度,它發現自然保護和恢復可以吸收超乎想象多的二氧化碳,足以在限制全球變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而且價格遠遠低于其他建議的解決方案。
殼牌資助了塞內加爾的一個紅樹林恢復項目,薩盧姆河匯入大西洋泥灘上的種植線
有了這項研究,再加上投資者對公司減少碳足跡的壓力與日俱增,促使殼牌開始尋找穩定的碳抵消供應。單純購買抵消額度充滿了風險,碳項目的監管較松,且存在爭議,殼牌的核心業務(石油和天然氣)已經使其成為環保活動家的熱門目標。
道達爾能源公司(Total Energies SE)自然解決方案業務運營部前主管阿奈絲·巴赫(Anaïs Bach)說:“要確保在適當的時間以可接受的價格獲得足夠的、質量合適的碳信用額,唯一的辦法就是擁有一支內部團隊,并建立自己的供應渠道。這對石油公司來說更為緊迫,因為他們擔心碳項目將來不愿與他們合作。”
殼牌的“凈零”承諾表明它最終需要碳抵消。
圖例分別為:凈零軌跡 總排放 殘余排放
彭博新能源財經的“企業凈零排放評估工具”根據殼牌披露的去碳化目標,模擬了殼牌實現零排放的路徑。實際排放量可能有所不同。剩余排放量是總排放量完全減少后的剩余量,表明對碳抵消的基本需求。
不想糊弄事兒的殼牌
早前,殼牌希望能讓批評者大吃一驚,尤其是那些認為其碳項目無異于“危險騙局”的批評者。公司于2018年開始開發碳抵消項目,并在三年后設定了1.2億的目標,同時將其質量標準編成法典。它將采取保守的方法估算森林砍伐量,以確保不會夸大保護的影響。
信用額度發放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將有不少人對項目的長期管理提出質疑。
殼牌的員工吉說:“當時市場對質量的關注還不夠。信用額度的質量、完整性和負責任的使用,這些是碳市場可信度和可持續性的先決條件。”
殼牌是一個標準的案例,殼牌在同意為菲律賓的一項面積達1萬公頃的植樹造林活動提供資金之前,對澳大利亞陽光海岸大學的學者們用來預測該項目潛在碳減排量的模型進行了調查。殼牌還對參與該項目的當地組織領導人進行了背景調查,尋找腐敗或犯罪活動的跡象。
在菲律賓的米沙鄢群島,殼牌公司資助了一項名為“眼鏡猴項目”的植樹造林活動,該項目以當地一種瞪大眼睛的靈長類動物命名
南加州大學熱帶森林與人類研究中心主任、“眼鏡猴項目”(Project Tarsier)協調人約翰·赫伯恩(John Herbohn)說:“這種調查程度讓我放心,他們非常、非常認真地對待道德和合規問題。這向我傳遞了一個信息,他們是認真對待正確的事情的。
他補充說:“如果只是想最大限度地增加碳信用額度,我們會采取不同做法。盡管進口樹種生長速度更快、更早開始儲存碳,但我們還是決定大面積種植本土樹種。”
殼牌和南加州大學于2022年就合作條款達成一致,這距離他們開始討論已過去了近三年;開始植樹又花了六個月的時間。赫伯恩預計,在第一個十年中,最多將產生總信用額度的20%,其余的碳抵消額度將在隨后的二十年中分攤。
墨爾本投資管理公司Carbon Growth Partners的首席執行官里奇·吉爾摩(Rich Gilmore)說:“有一些明顯的、不可避免的結構性障礙限制了這類項目。無論你有多少人參與,投入多少資金,碳價格漲到多高,你都無法讓樹木長得更快,也無法讓土壤微生物更努力地工作。”
殼牌公司的吉并沒有忽視這些矛盾。她說,基于自然的項目可能需要三到七年的時間才能開始發放信用額度,這取決于碳測量的基本方法。
蘇格蘭高地,殼牌公司與負責管理蘇格蘭森林的政府機構合作,種植了超過一百萬棵樹木。今年7月,在項目宣布成立四年后,蘇格蘭林業和土地局表示,它已驗證并向殼牌分配了近27000個所謂的“待發單位”,一種預先信用。每個單位相當于從蘇格蘭林地封存一噸二氧化碳。經過至少五年的監測,公司將獲得相應的碳信用額度(占最初目標的0.02%)。
殼牌正在幫助蘇格蘭政府恢復西部高地的原生松樹林,以換取碳信用額
其他項目也進展緩慢。在加拿大,一場創紀錄的熱浪燒焦了植樹項目中的樹苗。在巴西的亞馬遜雨林,獲取和保護土地以獲得碳信用額度的過程艱辛、緩慢且充滿風險。即使獲得了一塊土地,也需要至少兩年的時間才能產生碳抵消額度。據項目開發商的發言人稱,殼牌在自然解決方案網站上宣傳的西班牙和荷蘭的項目并未發放信用額度,也永遠不會發放信用額度。
2021年,殼牌說它的目標是在這項工作上花費1億美元,但實際投入的資金只有該數額的四分之一。去年,殼牌斥資6900萬美元,其中大部分用于購買巴西碳抵消開發商Carbonext的少數股權。即使達到了目標,這也只相當于公司總資本支出的1%不到。
吉說:“我們可能是在這一領域最早作出投資承諾,直接投資于自然項目的私營公司之一。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了解到了與此相關的所有挑戰。”
殼牌的投資意愿打開了大門。2019 年,殼牌開始討論資助塞內加爾的紅樹林恢復項目。項目設計者、比利時非營利組織WeForest最初并不愿意與大型石油公司合作,但首席執行官凱澤(Keijzer)表示,幾乎沒有其他可行的選擇。
凱澤說:“據我們所知,沒有任何組織愿意投入數百萬美元來進行大規模的密集種植,而又不保證一定能奏效。我們的目標是讓生態系統恢復健康。殼牌是我們實現這一目標的唯一資金選擇。”
殼牌還資助了項目區的研究,以跟蹤生物多樣性的影響,并安裝了設備來測量生長中的紅樹林與大氣之間的氣體交換,以確保該項目不會夸大其影響。公司將以實物形式收回投資。在整個項目期間,預計將獲得170萬個信用額度,這還不到公司現已取消的年度目標的2%。凱澤說,預計最早將在2025年獲得第一批信用額度。
殼牌還放棄了一些有前景的項目,甚至是那些承諾迅速提供數千萬信用額度的項目。殼牌曾考慮但最終拒絕,持有三角洲藍碳項目(Delta Blue Carbon project)38%的股份,該項目是巴基斯坦的一個紅樹林恢復項目,占地面積是倫敦的兩倍。殼牌表示,該項目基本面良好,但殼牌對當地合作伙伴的誠信和土地所有權的來源感到擔憂。
項目的運營方Indus Delta資本的一位發言人說,該項目的股東和董事都經過了嚴格的盡職調查,頒發執照和許可證的程序“符合”國家和地區政府規定的“商業規則”。
并非所有人都有殼牌公司一樣的疑慮。根據登記數據,微軟和許多大型跨國公司都已從該項目中退還了信用額度。微軟公司的一位發言人說,公司在去年購買信用額度時要求 Indus Delta資本遵守供應商行為準則,并將在進行任何其他購買之前審查突出的項目和開發商信息。
殼牌還與蒙大拿州一個通過可持續放牧技術固碳的草原項目決裂。該項目開發商是總部位于佛蒙特州的Native能源公司,該公司計劃讓當地牧場主選擇將自己買斷,這意味著殼牌無法確定自己將獲得多少碳信用額度,也無法確定自己是否對這些碳信用額度擁有無可爭議的合法權利,而這兩點都會破壞交易。
Native首席執行官杰夫·伯尼克(Jeff Bernicke)則表示,公司終止與殼牌公司的討論是因為“他們的計劃與Native能源公司的目標和價值觀不符”。此外,人們還擔心這些信用額度會被用來標榜化石燃料的碳中性。殼牌石油公司發言人表示,公司有一套健全的盡職調查程序,不會對具體項目或合同協議發表評論。
殼牌在其網站上宣傳了一些項目,包括在菲律賓的重新造林項目和在澳大利亞的增加土壤碳固存的舉措。其他一些項目則秘而不宣,包括最近得到原著民領袖支持的秘魯亞馬遜地區的一個項目,以及一個內部稱為“太陽鳥”(Sun Bird)的印尼林業項目。
之所以需要保密,部分原因是碳減排這個賽道越來越擁擠。越來越多的公司,包括石油行業的同行英國石油公司(BP Plc)、雪佛龍公司(Chevron Corp)、伍德賽德能源集團(Woodside Energy Group)、埃奎諾公司(Equinor ASA)和埃尼公司(Eni SpA),也開始建設自己的碳信用管道。但目前還不清楚它們是否想要快速發展。
法國大型企業道達爾能源公司(Total Energies)今年早些時候表示,在對林業、再生農業和濕地項目進行投資后,到2022年底,公司的碳信用額存量將略低于700萬個。公司的目標是到2030年積累4500萬個信用額度,這是殼牌公司取消目標的三分之一。
不要“多”就要“好”
即使是最高質量的碳抵消額度,殼牌或其他任何公司也從未打算將其作為唯一的解決方案。聯合國支持的評估公司凈零排放目標的機構——基于科學目標(Science-Based Targets),建議碳抵消排放量不超過10%,而且只有在采取了其他一切可能的減排措施之后才能抵消。
吉說,這是殼牌的長期方針,首先是避免排放,然后是減少排放,最后是抵消排放。殼牌公司發言人說:“殼牌的可持續發展和氣候目標依然不變。”
2023年5月23日,英國倫敦,公司年度股東大會外的抗議者。殼牌希望其對碳抵消項目的高標準能讓最尖銳的批評者也感到滿意
不過,首席執行官魏斯旺還是軟化了前CEO的一些環保優先事項。在終止碳抵消目標的同時,他還取消了增加電力銷售的目標,并宣布將更有選擇性地投資于可再生能源發電,而這正是從石油和天然氣轉型的支柱。該公司還默默地放棄了到2025年達到50萬個電動汽車充電點,以及在全球清潔氫氣銷售中至少占10%份額的目標。
殼牌的目標回調反映了魏斯旺對石油和天然氣業務的重新承諾,這部分業務創造了公司的大部分利潤。
英格蘭教會養老金委員會(Church of England Pensions Board)首席責任投資官亞當·馬修斯(Adam Matthews)說:“殼牌公司已經轉向短期關注,轉向利潤最大化。他們不再像我們之前所認為的那樣努力引導轉型。”
盡管馬修斯和其他人認為這是一個重大轉變,但殼牌仍未調整其到2050年實現凈零排放的長期氣候目標。殼牌并沒有放棄碳抵消排放的努力,但它的后備計劃卻令人震驚。吉說,公司還可以利用在市場上獲得的碳抵消來增加供應。當然,這也會使殼牌面臨它一開始就想避免的低質量信用額。(來源:新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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